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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從明教到大明帝國(1358-1368)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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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傳統一樣,武林中也有首徒繼位的慣例。

因為首徒一般武功較師弟為高,又比較有權威,做掌門人較少爭議。

何況江湖兇險,武林中人得享遐齡的沒有幾個,一般都要盡早確定接班人,而這時首徒自然大占優勢,令狐沖就是一個例子。

一般家族中還有“嫡庶”的分別,師徒之間基本沒有這個因素,這時候年齡長幼就成為最重要的標準之一。

當然,傳位給誰,一般是掌門人自己的權限,理論上他喜歡傳給誰就可以傳給誰。

但是為了維護本派的穩定,還是要有一定的慣例,否則就容易出亂子。

滅絕師太把掌門傳給了自己喜歡的小徒弟周芷若,許多大弟子不服,就鬧得雞飛狗跳,如果周芷若不是得到了絕世秘籍,武功大進,這個位置是肯定坐不穩的。

一個有智慧的領導人,不可能單純從自己的喜好出發,而要考慮多方面的因素,選擇最佳的繼承人,才能把自己的門派發揚光大。

張三豐就是這樣一個領導人。

張三豐是武當的創始人,武當派剛創派的時候,無非是一個老道士收了幾個徒弟,還談不上什麽未來。

等到過了二三十年,宋大俞二這些人都成長起來了,開始收自己的弟子了。

武當派成了氣候,在武林中坐上了第二把交椅,挑選繼承人的事情也就提上了議程。

其時宋遠橋已經有四十來歲,在江湖上已經相當有聲望,其他弟子相對來說就差一點,自然成為被默認的接班人。

但是問題的覆雜性在於,張三豐明顯更偏愛五弟子張翠山。

故事開始時,張翠山不過20出頭,武功威望都很一般,當然還不存在繼位的現實可能性,但是張三豐當時雖然已經九十歲,卻身體康健,精力旺盛,如果能再活十來年,等張翠山到了三十多歲,武功上有了突飛猛進,再立下一些功勞,地位就會大大提高。

而宋遠橋已經快六十了,年紀太大也不適合繼位。

這對宋遠橋來說是一個現實的威脅。

古往今來,廢長立幼的帝王不計其數,更何況宋遠橋還沒有正式的名分呢?

張翠山失蹤後,張三豐一席話透露了自己的心扉:“我七個弟子之中,悟性最高,文武雙全,惟有翠山。我原盼他能承受我的衣缽……”

可見,在張翠山還二十出頭時,張三豐就有了傳位給他的打算。

但當時並未表露,直到張翠山失蹤五年,張三豐對他生還已經不抱希望時才明說,可見張三豐是充分考慮到師兄弟之間微妙的關系的。

接著就是俞岱巖殘廢,張翠山失蹤。

俞岱巖資質平平,殘廢與否無關大局,張翠山失蹤卻從根本上改變了武當的局勢。

張翠山失蹤後,武當的前景如何呢?

首先,宋遠橋顯然大大鞏固了其地位,到了十年後張翠山還山,看到宋遠橋作道士打扮,處處很有威嚴。

宋明明有妻有子,和張三豐一樣打扮成道士根本上就是從一個側面宣示自己作為武當掌門的法定繼承人。

殷梨亭說:“這幾年大哥越來越愛做濫好人,江湖上遇到甚麽疑難大事,往往便來請大哥出面。”

也顯示出宋遠橋的地位明顯高於他們幾個,幾乎被江湖上公認為武當派的第二代領導人。

但是張三豐此時還沒有完全確定宋遠橋的掌門弟子身份,他說:“我七個弟子之中,悟性最高,文武雙全,惟有翠山。我原盼他能承受我的衣缽。”

這話其實也就是借失蹤的張翠山向弟子們暗示,你們各有各的問題,還不夠資格繼承我的衣缽。

這句話實際上打壓的是被默認將繼位的宋遠橋。

同時也給其他人希望,主要就是俞蓮舟。

此時,俞蓮舟的武功在七個弟子中是最高的,甚至超過宋遠橋,這是他的一個有利條件。

書中言到:“近年來俞蓮舟威名大震,便是昆侖、崆峒這些名門大派的掌門人,名聲也尚不及他響亮。”

從性格上來說,宋遠橋為人寬厚親和,俞蓮舟卻古板嚴厲,書中說:“俞蓮舟外剛內熱,在武當七俠之中最是不茍言笑,幾個小師弟對他甚是敬畏,比怕大師兄宋遠橋還厲害得多。”

俞蓮舟這樣的性格和宋遠橋各有利弊,一個和善謙沖,八面玲瓏,一個威嚴有餘,人望不足。

派中大多數人不會希望俞蓮舟接任掌門,但是一旦接任也鎮得住局面,不會有人敢和他作對。

此時,除了是大弟子,宋遠橋並沒有明顯勝過俞蓮舟的地方。

但是宋遠橋的勢力已經日益鞏固,未來掌門的身份已經被江湖上所默認,即使張三豐想傳位給其他人,也不得不考慮作出變動對於派內派外的諸多不利影響。

除了這二人外,張松溪武功也不錯,為人足智多謀,心計比較重。

這樣的人聰明是聰明,但是缺乏領袖魅力,只適合做幕僚,副手,出謀劃策。

而殷、莫兩個小弟子呢,不但地位上和前幾個人差一截,而且一個優柔寡斷,一個脾氣火爆,毫無競爭力,這幾個人都是不用考慮的。

可是此時,張翠山卻回來了。

張翠山回山後,離開師門十年,武功落後師兄弟一大截,又和天鷹教的魔女結婚,張三豐居然一一寬容不問,表現出明顯的偏愛。

聯系到前幾年張三豐表示自己想傳衣缽給張翠山,師兄弟們是略有些不快的:“宋遠橋等均想:‘師父對五弟果然厚愛,愛屋及烏,連他岳父這等大魔頭,居然也肯下交。’”

他們會進一步想到,如果張三豐肯下交殷天正,張翠山的短處就變成了長處,這意味著張翠山有天鷹教的勢力作為外援,這對他主掌武當是很有幫助的,宋遠橋的地位將再度不保。

但是形勢急轉直下,不久各大門派趁張三豐壽筵逼迫武當,令張翠山自殺而死,這一潛在的矛盾沒有激化就消泯了。

張翠山雖然留下了兒子張無忌,但是年紀尚小,又得了絕癥,不可能挑戰宋遠橋的地位。

經過張翠山自殺一事的刺激,又上少林被羞辱了一番,張三豐閉關修煉,不問世事,將掌門之位正式傳給宋遠橋,這樣一來宋遠橋事實上接掌了武當掌門,其地位已經是無可動搖,很快就擺明要把掌門之位傳給自己的兒子宋青書。

張三豐閉關不出,宋氏父子掌握大權,雖然不能說是肆無忌憚,卻也沒多少顧忌。

這時武當派的上下關系已經有了微妙的不同,以致在光明頂之役中,宋青書堂而皇之地以武當少掌門的身份出現,對殷梨亭等人發號施令。

實際上宋遠橋雖然是掌門,宋青書雖然有才幹,但是他們忘記了,掌門廢立,還是張三豐說了算的事情,真正的大權還在張三豐手上。

張三豐本人不一定對宋青書反感,但是他對宋氏父子將掌門私相授受也微有不滿,會想到只要自己一死,武當派就變成了宋家的私人產業,非宋遠橋派系的其他各支很可能被排擠,這對武當的發展是很不利的。

到了光明頂一戰,張無忌成就大名,後來又救援武當,立下無人可及的功勞。

形勢頓時逆轉,張三豐把張無忌當親孫子一樣看待,把太極拳太極劍等絕學傾囊相授,命他當少掌門大有可能。

張無忌雖然當了明教教主,再當個武當掌門也很正常(舊版裏甚至當了峨嵋掌門),而和張無忌關系比較親密的,有小時候照顧過他的俞蓮舟和他救過性命,且和明教結成親家的殷梨亭。

宋遠橋和張松溪則相對和他關系較疏遠。

張無忌地位的飛升,也引起了武當內部關系的微妙變動,至少宋氏父子在武當的核心地位已經不存在了:武當遠征光明頂的人馬被趙敏智擒,宋遠橋作為領導是要負相關責任的,張三豐肯定對此不滿,和張無忌的立下奇功相比,反差更加明顯。

加上宋青書從全派的寵兒變成二流角色,往常還被少掌門身份約束的一些惡劣品質逐漸暴露出來,引發了和莫聲谷的矛盾,結果導致宋氏勢力的覆滅。

宋青書偷窺峨嵋派女生寢室,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喪德敗行、玷汙女俠清白,往小了說無非是去找周芷若走錯了門,根本不用讓別人知道。

莫聲谷發現後卻上綱上線,要“清理門戶”本質上還是不滿宋氏父子專權,長期積怨的爆發。

想來他作為無權無勢的小師叔,宋青書這個少掌門一直沒把他放在眼裏,讓他受了不少氣。

宋青書無論如何是罪不至死的,莫聲谷多半也不是想殺了他,而是要把他帶回武當,當著所有人的面讓宋元橋用門規處置,這樣一來宋青書聲敗名裂,宋遠橋也會大受打擊。

結果宋青書死活不回去,二人大打出手,莫聲谷反而被宋青書所殺。

後來,此事被武當四俠知道,宋青書在武當派的政治生命也就斷送。

加上和陳友諒合謀謀害張三豐的事情,在任何門派都是令人無法容忍的叛逆大罪。

此時武當派內部卻出現了意味深長的分歧。

一開始,武當四俠到山洞中,還沒有發現莫聲谷的屍體,宋遠橋和張松溪卻一搭一唱,莫名其妙地一定要安給張無忌罪名。

只聽得宋遠橋道:“七弟到北路尋覓無忌,似乎已找得了甚麽線索,只是他在天津客店中匆匆留下的那八個字,卻叫人猜想不透。”

張松溪道:“‘門戶有變,亟須清理。’咱們武當門下,難道還會出甚麽敗類不成?莫非無忌這孩子……”

說到這裏,便停了話頭,語音中似暗藏深憂。

殷梨亭道:“無忌這孩子決不會做甚麽敗壞門戶之事,那是我信得過的。”

張松溪道:“我是怕趙敏這妖女太過奸詐惡毒,無忌少年大血氣方剛,惑於美色,別要似他爹爹一般,鬧得身敗名裂……”

四人不再言語,都長嘆了一聲。

只聽得宋遠橋忽然顫聲道:“四弟,我心中一直藏著一個疑竇,不便出口,若是沒將出來,不免對不起咱們故世了的五弟。”

張松溪緩緩的道:“大哥是否擔心無忌會對七弟忽下毒手?”

宋遠橋不答。

張無忌雖不見他身形,猜想他定是緩緩點了點頭。

只聽張松溪道:“無忌這孩兒本性淳厚,按理說是決計不會的。我只擔心七弟脾氣太過莽撞,若是逼得無忌急了,令他難於兩全,再加上趙敏那妖女安排奸計,從中挑撥是非,那就……那就……唉,人心叵測,世事難於逆料,自來英雄難過美人關,只盼無忌在大關頭能把持得定才好。”

殷梨亭道:“大哥,四哥,你們說這些空話,不是杞人憂天幺?七弟未必會遇上甚麽兇險。”

宋遠橋道:“可是我見到七弟這柄隨身的長劍,總是忍不住心驚肉跳,寢食難安。”

俞蓮舟道:“這件事確也費解,咱們練武之人,隨身兵刃不會隨手亂放,何況此劍是師父所賜,當真是劍在人在,劍亡人……”

說到這個“人”字,驀地住口,下面這個“亡”字硬生生忍口不言。

由此可見,宋、張二人是一夥,對張無忌是很不信任的,而殷梨亭、俞蓮舟則相對傾向張無忌一邊。

看來此時,武當已經明顯分成了回護和反對張無忌的兩派。

本質上來說,這不是對張無忌的看法問題,而是是否支持宋元橋父子主持武當的立場問題。

可人算不如天算,不久宋青書便東窗事發,宋遠橋沒法再把臟水潑到張無忌頭上,不得不作出姿態要去“追殺”兒子,此時張松溪又奇怪地出來阻止:張松溪勸道:“大哥,青書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來,武當門中人人容他不得。但清理門戶事小,興覆江山事大,咱們可不能因小失大。”

宋遠橋圓睜雙眼,怒道:“你……你說清理門戶之事還小了?我……我生下這等忤逆兒子……”

張松溪道:“聽那陳友諒之言,丐幫還想假手青書,謀害我等恩師,挾制武林諸大門派,圖謀江山。恩師的安危是本門第一大事,天下武林和蒼生的禍福,更是第一等的大事。青書這孩兒多行不義,遲早必遭報應。咱們還是商量大事要緊。”

宋遠橋聽他言之有理,恨恨的還劍入鞘,說道:“我方寸已亂,便聽四弟說罷。”

殷梨亭取出金創藥來,替他包紮頸中傷處。

張松溪道:“丐幫既謀對恩師不利,此刻恩師尚自毫不知情,咱們須得連日連夜趕回武當。這陳友諒雖說要假手於青書,但此等奸徒詭計百出,說不定提早下手,咱們眼前第一要務是維護恩師金軀。恩師年事已高,若再有假少林僧報訊之事,我輩做弟子的萬死莫贖。”

說著向站在遠處的趙敏瞪了一眼,對她派人謀害張三豐之事猶有餘憤。

宋遠橋背上出了一陣冷汗,顫聲道:“不錯,不錯。我急於追殺逆子,竟將恩師的安危置於腦後,真是該死,輕重倒置,實是氣得胡塗了。”

連叫:“快走,快走!”

張松溪的理由是很牽強的:張三豐武功出神入化,宋青書只有利用他對自己的信賴才有可能加以暗算。

要保護他只要派一個人去告訴他宋青書叛變,一切小心就行了。

完全不必要武當諸俠都趕回去守在張三豐身邊。

再說,如果能生擒或斬殺宋青書,丐幫的陰謀消弭於無形,自然也不用回武當,即使要防備丐幫,也應該先從宋青書下手,通過他搞清楚丐幫的圖謀具體內容。

張松溪卻罔顧事實,顛倒輕重,讓大家不去管宋青書一起趕回武當,本質上就是維護宋氏父子。

後來又扯到趙敏頭上,更是試圖激起武當諸俠同仇敵愾之心而混淆視聽了。

宋青書叛變事發,對於宋遠橋在武當的勢力是極其沈重的打擊。

宋遠橋一時無法應對,只有暫時先回武當穩定局面再說,張松溪的話正好給他提供了一個及時的借口。

但是回了武當,問題也無法解決,只要張三豐一知道此事,宋遠橋一派就完了。

因此,宋遠橋還得想方設法瞞著張三豐,為此想必施加給俞蓮舟和殷梨亭不小的壓力。

此時宋遠橋和張松溪絕對不敢離開武當,以防其他人向張三豐告發。

後來張無忌大婚,宋遠橋不得不奉師命出來,也得拉著俞、殷一起,而讓張松溪留在武當山看著。

更明顯的是後來的屠獅英雄會,宋遠橋和張松溪都沒有來,只有俞殷二人被打發出來:武當派只到了俞蓮舟和殷梨亭二人。

張無忌上前拜見,請問張三豐安好。

俞蓮舟悄聲問道:“你可曾聽到青書與陳友諒的訊息?”

張無忌將別來情由簡略說了,得知陳宋二人並未上武當滋擾,這次宋遠橋、張松溪二人所以不至,便是為了在山上護師保觀,以防奸謀。

俞蓮舟又說起宋遠橋自親耳聽到獨子的逆謀之後,傷心愁急,茶飯不思,身子幾乎瘦了一半,卻又瞞著師尊,不敢說起此事,恐貽師父之憂。

張無忌道:“但盼宋師哥迷途知返,即速悔悟,和宋大師伯父子團圓。”

俞蓮舟道:“話雖如此,但這逆賊害死莫七弟,可決計饒他不得。”

說著恨恨不已。

宋遠橋所謂“恐貽師父之憂”純屬托詞,根本上是害怕東窗事發牽連到自己,所以才傷心愁急,日漸消瘦。

俞蓮舟“恨恨不已”也有對宋遠橋的怨憤在內。

不久俞蓮舟和宋青書比武,出手狠辣,意在取宋青書的性命:但見俞蓮舟雙臂一圈一轉,使出“六合勁”中的“鉆翻”“螺旋”二勁,已將宋青書雙臂圈住,格格兩響,宋青書雙臂骨節寸斷。

俞蓮舟喝道:“今日替七弟報仇!”

兩臂一合,一招“雙風貫耳”雙拳擊在他的左右兩耳。

這一招綿勁中蓄,宋青書立時頭骨碎裂。

宋青書一殘,宋遠橋想瞞天過海的打算就此泡湯,宋派大勢已去,宋青書被擡上武當,被張三豐親手擊斃,宋遠橋勢力冰消瓦解。

張三豐革除了宋遠橋掌門之位,命俞蓮舟接任。

只是因為宋遠橋勢力深遠,不願引起大的震動,才沒有完全追究他的責任。

武當派大權由此落到俞蓮舟一系上。

接下去的演變書中沒有明寫,但是結合歷史和前面給出的種種線索,可以推斷出一個出人意料的結局:親張無忌的俞蓮舟雖然掌權,但是宋遠橋、張松溪的勢力仍在,兩派矛盾並未因此消解,仍然有一些摩擦。

幾年後,元亡明興,政治環境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武當對明朝建立應該是立了不少功勞,同時也有些令明帝猜忌的事情,譬如武當和明教張無忌、楊逍的關系。

武當此時不宜再以世俗門派的身份出現,而應該充分宗教化,變成不問世事的道教勢力,才能保全自己並獲得進一步發展的機會。

在這個時候,武當派中一個小角色承擔了這個歷史性轉變的任務,這個人就是全書中從來沒有出來過,只是提到過名字的——谷虛子。

谷虛子是俞岱巖的門下,俞岱巖殘廢已久,早就退出了掌門之位的競爭,他的門下也只是主持武當作為道觀的日常事務,這是其他人的弟子都不願意幹的。

武當遠征明教之時,真武觀中的日常事務就由谷虛子主持。

可見從宗教角度來說,他已經是武當的“掌門”了。

明朝建立之後,張三豐被明太祖、成祖屢頒殊封,當然不會不明白皇帝擡舉自己的意思,他知道武當只有道教化才是最好出路,而這時候谷虛子及其手下的清風、明月等道人就成為現成的接班人。

而讓谷虛子繼位對於宋、俞二派來說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俞蓮舟死後或退位後,各派達成妥協,谷虛子成為第四代武當掌門人。

而武當也由此完成了歷史性的轉型,成為一個真正的以道士為主的道教門派。

(外篇完)

附錄

附錄一 張三豐:中國歷史上最大的剽竊者?

在西方世界,最偉大的作家莎士比亞同時也是最有爭議的作家,常常被指控為無恥的剽竊者:這個沒有受過任何正規教育,據說是半文盲的小演員能夠寫出如此文采斐然的劇作,令許多人產生了嚴重的懷疑:或許這些著作都是培根、馬洛或者其他才子的作品,而莎士比亞只是肆無忌憚地剽竊了它們。

在中國歷史上我們也可以找到對應的爭議人物,這就是常常被指控為剽竊了《九陽真經》的張三豐。

這一事件的官方版本是:張三豐從師父那裏學到了一小部分《九陽真經》的武功,並且“以自悟的拳理、道家沖虛圓通之道和九陽真經中所載的內功相發明”創造了極具特色的武當派武術。

但長期以來,也有許多學者宣稱,張三豐實際上學到了完整的《九陽真經》並且將其拆分為武當派的各種具體武術,只是秘而不宣,將這些武術的發明權篡為己有。

雖然因為《九陽真經》的原本已經失傳,無法給出確鑿的證據,但在史書中仍然有不少蛛絲馬跡可尋。

劍橋大學的史密斯教授是這一剽竊說的力主者,在三十年的學術生涯中,他發展出了一套完整、有力的剽竊理論;與之相對立的,是牛津大學的約翰生教授,他以力證張三豐的原創性而聞名。

這兩位著名學者分別是中國武術史研究中牛津學派和劍橋學派的代表人物。

在2005年在北京舉行的第三次國際張三豐研討會上,他們進行了一次激烈的正面交鋒。

下文即根據他們的問答整理而成,收入《國際張三豐研討會論文集》(第三輯)(中華書局出版社,2006)

從這一對話錄中,讀者可以了解到這一爭論的概況,如果需要進一步的閱讀,請參閱筆者的著作:《張三豐與〈九陽真經〉:一項批判性研究》(劍橋大學出版社,2006年)

史密斯:(上略)是的,難道這還不明顯幺?張跟隨了覺遠整整十年!十年!覺遠每天都在教他。

而郭襄和無色不過聽了一晚上,你認為他們學到的內容是同等的?

約翰生:或許張學到的多一點,但是……

史密斯:多一點?我的天哪,十年的時間你足以從1+1=2學到相對論了,或者能把一本《牛津英語辭典》從頭背到尾,如果你足夠聰明的話。

那麽《九陽真經》究竟有多大篇幅,有《聖經》那麽多麽?

張無忌也不過學了五年而已。

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在張離開覺遠的那一年,他已經記住了全部的《九陽真經》。

約翰生:但是張離開覺遠的時候只有十六歲,而張無忌開始學習的時候也是十六歲。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孩子!

你能教一個孩子學會相對論麽?

史密斯:親愛的先生,十六歲可不是孩子。

你要知道,高斯在十六歲的時候已經解決好幾個著名的世界數學難題了,而莫紮特……

約翰生:這不是一回事。

如果張已經從覺遠那裏學到了整部 《九陽真經》那麽就不能解釋他被何足道輕易推倒,他應該在十六歲的時候,就具有和張無忌二十歲時同樣的格鬥水平。

史密斯:親愛的先生,您顯然混淆了理論知識和實際水平。

張可能在十六歲之前已經熟讀了《九陽真經》的原文,但是並沒有練習到相應的層次。

雖然他可能還沒有突破最後幾道關卡,但是顯然他手中已經有了指路明燈。

約翰生:啊哈,那他為什麽會宣稱自己掌握部分的《九陽真經》他應該裝作對此一無所知,然後再把那些武術悄悄地,改頭換面地搬上來。

史密斯:不,那他就走得太遠了。

沒有人會相信他對《九陽真經》一無所知,特別是在他意外地抵擋住了何足道的進攻之後。

在覺遠死後,郭襄和無色一定知道,張就是《九陽真經》唯一的傳人,他害怕被逼迫交出全本的《九陽真經》因此在武當山上躲藏了十幾年,直到他有充分的保護自己的信心之後才重新露面。

約翰生:荒謬的推論。郭襄和無色從未表現出對《九陽真經》的覬覦……

史密斯:是麽?

那麽是誰躲在樹後聽了整整一個晚上呢?

約翰生:但是郭襄……

史密斯:你要知道,三年前在華山上,郭襄就知道《九陽真經》失落的事情,她一定急於得到這部武術的寶藏。

但是,她當時並沒有戰勝張的把握,她不能暴露自己的意圖。

所以她要求張去見郭靖,說郭靖會收他為弟子,這讓你想起了什麽?

岳不群讓林平之成為自己追隨者,以得到《葵花寶典》的故事?

如果張成為郭靖的學生,那麽郭家就有充分的理由要求他獻出《九陽真經》但是張並沒有上當,而是逃走了。

約翰生:無可救藥的陰謀論者!

那麽無色為什麽沒有采取行動?

按照你的理論,他也應該覬覦這部經書才對。

史密斯:這更容易解釋。

當時的無色根本不知道《九陽真經》的存在,他只是從覺遠神志錯亂的念誦中敏感地感到了其中的武學價值,所以偷聽了很長時間,但是當他發現這一切都是來自於一部被稱為《九陽真經》的武術教程,並了解其真正價值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張已經逃得不知去向。

因此,當張在多年後重新出現的時候,少林和峨嵋必然重新燃起對《九陽真經》的欲望,並可能和張有過交涉。

但是張已經不是過去的張君寶了,他成了真正的武術大師張三豐。

他們拿他無可奈何。

張無法否認自己曾經學過《九陽真經》的事實,但是為了欺世盜名,卻隱瞞了自己學過全本的《九陽真經》反而說他所學到得並不比郭襄和無色多。

但誰會相信呢?

他的武術成就遠遠超過後二者。

約翰生:很精彩的故事,但是可惜。這一切都是您的想象。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覺遠曾經傳授給張全部的《九陽真經》。

史密斯:那麽您認為武當的一切武術都是張三豐原創的了?

您大概沒有讀過我的《武當派武術的歷史源流》我在其中已經成功地從武當派的武術系統中覆原《九陽真經》的原貌。

這就是張所作的一切,一切!

把《九陽真經》拆分成一片片,然後東一套拳法,西一種內功,全部是從《九陽真經》變化出來,然後偽裝成自己的原創。

您能相信麽?張居然(約翰生插話:“事實是,我根本不相信!”哄笑)——剽竊了這一切,出於他貧賤的出身,想要改變自己命運的強烈願望……

約翰生:別提您的著作了。

我早已經在《國際漢學年鑒》 第120期中指出了其中的方法論問題。

您已經預設了張剽竊了《九陽真經》的前提,然後從中尋找結論,這完全違反了正當的史學原則。

這是徹底的無效推理。

您必須註意到武當派武術和《九陽真經》武術的根本區別……

史密斯:這一點我們可以具體分析:在中國傳統中,內家拳的宗旨是“後發制人”“以靜制動”“貫穿一氣”而這一切在《九陽真經》的殘本中早已有記載了:“彼不動,己不動,彼微動,己已動。勁似寬而非松,將展未展,勁斷意不斷……”(漢語原文)

請註意張三豐對俞岱巖講授的太極拳:“這拳勁首要在似松非松,將展未展,勁斷意不斷……”(漢語原文)

張三豐最後發明的武術竟然與他最早聽到的武術口訣一模一樣!

這難道是巧合幺?

不,這是張三豐剽竊《九陽真經》的最大文本證據。

約翰生:您的想象力非常充沛,但是事實恰恰相反。

我認為,所謂《九陽真經》的殘本本來就是後人根據太極拳經等武當派武術著作偽造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出現文本上的重合也就無足為怪了。

史密斯:您的看法毫無證據,《九陽真經》的殘本是從少林、峨嵋、武當分別流傳下來的,要偽造的難度非常高。

我們有什麽理由采納這樣一個牽強的假設?

約翰生:那好吧,我再提供給您一個證據:根據《倚天屠龍記》的描述,張無忌是從張三豐那裏學到太極拳的,這難道不足以說明太極拳和《九陽真經》毫無關系幺?

史密斯(嘲笑地):那麽請問教授先生,根據《倚天屠龍記》張無忌從哪裏學到《九陽真經》的?

約翰生:眾所周知是從一只白猿的肚子裏取出了一部經書,那就是一百年前瀟湘子和尹克西藏匿的那部經書。

史密斯:一只白猿的肚子裏!一只白猿的肚子裏!(哄笑)

先生們,我們在講神話故事幺?

一只猿猴,肚子裏被放進去了一個大油布包,在一個神秘的山谷活了整整一百年!

直到一個年輕人從全世界唯一一個入口進入這個山谷——順便說說,他還是從懸崖上跳下來才發現了這個入口——才發現了這只長壽的猿猴!(哄笑)

然後怎麽說,哦,這只猿猴主動來找他:“哦,親愛的大夫,請給我做手術好幺,我相信我肚子裏有一個腫瘤!”(哄堂大笑)

約翰生(有些支吾):您認為這不可能發生?

我看不出您有什麽資格嘲笑東方人的歷史,在我們的福音書中也記載了處女懷孕,記載了死後三天覆活!

史密斯(劃了一下十字):是的,我相信我們神聖的宗教,但是我不相信東方人的這些故事。是的,這是可能的。正如一股龍卷風把我從這裏卷起,再刮到牛津三一學院門口落下一樣是可能的——省了我的機票。讓我們祈禱吧!(哄笑)

約翰生(氣得發抖):您,您這是詭辯!是對歷史的無視!史書中明明記載的故事,難道您覺得不可信就不存在幺?

史密斯:史書?

您為什麽不去讀明朝的歷史呢?

裏面根本沒有記載張無忌!

一切功績都是朱元璋皇帝的。

不,任何歷史書都是人寫的,都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篡改。

您要懂得分辨真與假,找到其中有效的信息。

約翰生:按照這種說法,凡是您認為不可信的就都不可信了?

事實再明顯不過,您是在按自己的想法剪裁歷史。

史密斯:我再重申一遍,這不是我的想法!

是歷史和常識本身的邏輯!

您要知道,張懂得《九陽真經》的全貌是當時人人都知道的事實,只是沒有人當著他的面揭穿!

啊不,有人,您如果熟悉《倚天屠龍記》的文本,應該記得空智和尚當面說的話:“張真人自幼服侍覺遠,他豈有不暗中傳你之理?今日武當派名揚天下,那便是覺遠之功了。”(漢語原文)

約翰生(冷笑):真是太荒謬了,您難道忘記了為了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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